用樸實無華詮釋的美
文/夢里詩書
《岡仁波齊》偽紀錄片式的手法,對藏族匍匐叩拜朝圣之路的聚焦,在導演張揚的鏡頭下,所為人感受到的是一種淳樸的美,電影這種美的締結,卻又并不是單依靠西藏壯麗的景色,而是對朝圣者們一言一行的細膩捕捉,使這種美在不經意間便得以躍然光影。
“岡仁波齊”是一座山的名字,在普通人眼中他或許就是一座壯麗的山峰,但在無數藏傳佛教信徒眼中,它的意義卻遠不止于是一座山那么簡單,在藏傳佛教里他們認為岡仁波齊是神的住所,代表了無量的幸福,而在神山岡仁波齊的本命年前去朝拜,更是會獲得乘倍的功德,由此電影也拉開了序幕,一群包含了孩子、孕婦、屠夫等男女老少的藏民出于不動的期望,不遠千里的朝拜之路,構筑了電影劇情的脈路。
磕頭前行,風餐露宿,甚至不惜搭上了自己的生命,只為前往神山朝拜,或許很多人都不解這種行為,會認為它是一種落后的愚昧,所以張揚在《岡仁波齊》的故事上選角其實非常巧妙,他并沒有糾結于宗教本身,而是讓所有觀眾都能在這樣一部作品中,看到了一種被電影藝術所提煉的魂魄,這魂魄既源于一群藏民本色出演的真實,也更源于深植于這群信徒身上對信仰的虔誠。
在長達一年的朝圣之路上,這個由不同的年齡身份的人組成的隊伍,沒有人會去偷懶,在這條充滿了苦難和危險的道路上,也沒有人會去遲疑,影片中朝圣者們對信仰的虔誠無是讓人嘆服的,而電影本身更多的只是在原生態的去展現這種虔誠,沒有刻意的升華,也沒有對信仰的質疑,甚至沒有對西藏的景致給予太多的鏡頭,在這個角度上,電影是如此的樸實,而劇情的植入,在讓這個故事變的更為飽滿充沛的同時,更還讓那信仰中善的光芒變的如此奪目。
關于信仰的宗教電影其實并不少,但卻鮮有一部國產電影能這樣真正客觀的去展現信仰,去在虔誠的信仰中樸實無華的詮釋真善之美,而《岡仁波齊》正是這樣的一部佳作。
朋友推薦我去看《岡仁波齊》,說我們這種紅塵里打滾的人,需要放空自己,洗滌心靈。
我推掉了KTV,冒雨趕了夜場,還沒洗滌心靈,先洗滌了肉體,去赴這場與藏民的約會。
我承認,我是抱著對藏文化的好奇去的,又以多年混跡電影院的經驗,無比篤定的等待著沖突和反轉——沒有矛盾和沖突的電影,怎么揭露出人性和文明的深刻揭示和反思?
可直到最后,我仍然沒看到我預料中的東西,只有從一而終的簡單和干凈。
電影結束,畫面停息在岡仁波齊,冰天雪地里的朝圣者們,安葬完逝者,又繼續磕長頭上路了。
那重復了無數次的動作,好似呼吸般信手拈來,在生老病死的輪回里,比任何排練都來得驚心動魄,多像人生的荒誕不羈。
我說不清是沒猜中的抑郁,還是被洗禮的沉重,坐在位置上不愿離去,可周圍,明明眾人仍是沉靜肅穆,久未離席。
(一)
“馬年轉神山,羊年轉圣湖,猴年轉森林,平時轉一圈,能夠凈化靈魂。”這是搜索引擎里偶然浮現眼前的一句話,也是近20年前,張揚的電影《洗澡》尾聲中,鐫刻在觀眾眼前的句子。
搖著轉經筒的藏族老人帶著孫女千里迢迢朝拜,要圣湖的本命年趕到湖中洗滌身心。而二十年后,張揚心中的朝圣夢,最終發酵成了岡仁波齊這股清冽濃烈的酒,不經意間,已經入喉。
友人說,岡是“雪”的意思,“仁波切”代表“珍寶”,所以翻譯過來,岡仁波齊叫做“珍雪神山”也未為不可。
也許可以稱之為尋寶的故事,但卻并不是奪寶奇兵。
藏族漢子為了幫叔叔完成朝圣的愿望,在藏歷馬年到來之時,帶他上路。這一年,是釋迦牟尼降生和成道的年份,也是神山岡仁波齊的本命年。有見識的人說,轉山一圈,可增加一輪十二倍的功德。
村里很多人都想加入尼瑪的朝圣隊伍。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訴求去追逐,因為,也許懂得生活的人都知道,哪怕卑微成一棵小草,也有汲取陽光的權利。
誰都不能拒絕追逐夢想的人。最終11人組隊,開啟了朝圣之路。
是啊,十一人,總是讓我想起一生一世的諧音和寓意。
這一路,有即將臨盆的孕婦,有借酒精麻醉自己的屠夫,有身患殘疾的少年,有懵懂無知的少女。
有人為了洗刷罪孽,有人為了增長見識,有人為了眾生祈福,他們帶著或是艷羨,或是期待,或是遺憾的人的目光,帶著不能朝圣的人的心愿、祝福和感慨,在虔誠的儀式里走向心中的圣地。
男女老少匍匐在地,磕起長頭,沒有煙花爆竹,沒有鑼鼓喧天,這就是他們的朝圣之路。
每個人心里都可以有一座岡仁波齊,有一座五指山,有一座萬泉河,心之所向,即是人世。開始尋找靈魂安放和自在,開始尋找內心的平安與喜樂,開始追尋人生的航向和坐標,你就能看見心中的神山。
心有盛典,自然起航。
其實我們和他們沒有區別,都是紅塵濁浪里打滾的人,都荒誕而渺小,都在日復一日重復里卑微如蟻。
他們一天天放牛挑水砍柴,吃糌粑;我們一趟趟地鐵公交上班奔波,定外賣。
他們在群山中忙碌,圍著牛羊奔波不息;我們在都市里穿梭,圍著業績忙得腳不沾地。
都是凡人而已,誰曾放過自己?
可他們已經上路,而我們,還在討論誰家買了學區房,小孩去了國外,老公升了官……這樣的生活是不是就沒有意義、難得救贖?是不是我們也要逃離,才能換來片刻心靈的安寧?
不,不是的。在浩瀚天地間,我們都一樣。他們用信仰上路,我們用信念生存,都讓這偶然、荒謬又無意義的人生,變得意義。
張揚也只是展示這樣一種生活給我們——沒有高潮,沒有起伏,對一切考驗都甘之如飴,對一切際遇都坦然接受,這樣的人生,也別有滋味。
既然如此,你還害怕些什么?
(二)
身體和靈魂,總有一個在路上。不知從何時興起的這句話,讓很多人都渴求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,更別提網上那么多火了的辭職信。
可是你能放下枷鎖,你能放下自我嗎?
《岡仁波齊》,是我只能看字幕的電影。
對話像簡筆,蒼白而粗狂;聲音像風云,變換而不明。
插曲?配樂?旁白?對不起,《岡仁波齊》沒有。唯一的配樂,竟然是朝圣路上,以天地風動,車輛轟鳴,人人齊唱組成的重奏,震撼不震撼?
磕頭、起身,上、中、下,敲三下板,除了這種聲音,任何雕刻過的旋律都是噪音。
你能聽到的,只有夜幕來臨,回蕩在影院里的誦經聲、朝圣路上的歌聲,還有馬達聲、喘氣聲、說話聲、風吹帳篷聲、雨打臉龐聲、火燒柴火聲……
影院里,總是缺少一種讓人靜下來的東西,但這部影片里有。
剝除紛紛擾擾的塵世雜音,你會檢視那些你忽略了的東西。露出大拇指的膠鞋、越磨越薄的手板、孕婦分娩時的忍耐、小女孩頭疼時的堅持,山體滑坡時的驚悚……
這些東西,只有遠離又代入,你才會懂。
正如虔誠、篤定、頑強,正如耐心、呵護、堅韌,正如追逐、獲得、放下,這些東西,不是隨性的不顧一切,不是重復的忍耐堅持,更不是簡單地跪拜誦經就能獲得,這場身體力行的朝拜,也只是獲得真義的一門課程。
是的,只是這堂課會讓你知道,鞋破了也可以走,生病了也可以前進,死亡前也不會終止。我們沒有那么嬌滴滴。
有人說,疼痛若有等級,那么生孩子必然是十級。影片里,沒有孕婦臨盆的痛不欲生,卻有新生命的欣欣向榮。
這個設定,引起了大家的反思——剛出生的嬰兒,在朝圣路上隨大人一起長大。
是的,只要你在路上,你終究會長大。
即使你的目的地不是岡仁波齊,你也在路上,你也會長大。
誠如導演所言,世上本沒有什么生活方式是完全正確的,但若干年后,人們仍可以從這部影片里,看到有一個民族還這樣生活過。
我們是如此地擅長自省,擅長催眠,擅長放棄,擅長將希望寄托于遠方,擅長將不甘流放于憧憬。
今天燈紅酒綠、紙醉金迷,明天互相撕逼、歇斯底里。
但只要我們還在路上,在生活的路上,在追逐的路上,那么神山圣湖便不是終點,妥協退讓不是,愛恨情仇不是,生老病死也不是。
好似我們常說的,得心安處是故鄉,得心靜處是天堂。在這條路上,一念心清凈,蓮花處處開。
《岡仁波齊》幕后花絮里說:“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生活方式是完全正確的。神山圣湖并不是重點,接受平凡的自我,但不放棄理想和信仰,熱愛生活,我們都在路上。”
人生,得到失去,拿起放下,只要我們在路上,我們終究會成長。
是的,正如一首禪詩所言:“佛在靈山莫遠求,靈山就在汝心頭;人人有個靈山塔,好向靈山塔下修。”
是的,我們的身體和心靈,總有一個在路上。
(三)
也許你研究過張揚,可以對他的作品隨手拈來,但對不起,我沒有。
我只是因為《岡仁波齊》認識了這個執意把自己打磨成藏民的漢子,也因為這個漢子聽說了《洗澡》,也謝謝《洗澡》,讓我得以認識一對生活在帝都,卻又默默維持傳統行當的艱辛與無奈的父子。也許這對父子的堅守,是張揚的有意為之,那么《岡仁波齊》對藏民朝圣的凝視,大概是他的蓄謀已久。
以對藏區的一往情深,以他認為的完美方式,以對自己青春和夢想的交代,對大地,對同胞,對人生,做出了“烏托邦式”的滿意交代。
但這烏托邦里,我分明看到的是血肉豐滿的普通人。
路上,屠夫磕著頭就不愿動彈了,小女孩目不斜視,只對他說“加油”,他又毫不猶豫的前進。這是小孩鼓勵大人。
晚上,收留大家的老人親身示范,批評大家走的太多、磕得太淺,大家面有苦色,但也虛心接受。這是長輩教導晚輩。
冰面,女人拖著小孩滑冰,跌倒爬起、歡笑嬉鬧,消耗一天的疲憊,又預支次日的精力。這是朋友陪伴朋友。
路上,修房子的人看到朝圣隊伍,邀他們喝茶,聽他們講經歷,贊美又祝福他們。這是陌生人關懷陌生人。
帳篷里,中年人向大家坦誠自己的疑問和困惑,命運讓自己遭遇苦難和不公,寄希望于朝圣能夠達成宏愿。這是成年人向成年人坦誠。
拉薩,小伙和發廊小妹看對眼了,小伙邀小妹一同去圣山,她不能,他就再三保證自己會回來。這是男人愛上女人。
會累,會偷懶,會貪玩,會關心,會抱怨,會動情,誰能說這不是真實的人呢?
孩童降生,他們笑成一片;老人逝去,他們不斷持咒。
遇到風雪,他們在風雪中磕頭;遇到水洼,他們在水洼里匍匐。
好的電影總會帶給人思考,正如雨落大地,麥子會成熟;淚灑蒼茫,生命會成長。
殺生無數的屠夫,在一只螞蟻面前等待,只為等它爬遠,以免誤傷,這是善念。
懵懂無知的少女,在和家人通話時歡笑,反復說著“你想我嗎?我想你了。”這是思念。
拖拉機被撞壞了,沒有要人賠償,男人們自己拉車,走上幾百米,再折返回去重新磕頭,一步都不敷衍,這是信念。
凡人取境,道人取心,朝圣路上,他們得心又得境,忘境又忘心。
這一幕幕,依靠景別的交叉剪輯,把故事說得簡單、說得自然、說得跌宕,像一片白云倒影在你的波心,簡簡單單便構成了故事的“高潮”。
沒有絲毫獵奇、沒有出人意料、沒有推諉扯皮,反而是影片中單薄的建筑物、拍照留念的旅客、消費西藏的驢友……似乎變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是不是只知朝九晚五、只知忙碌奔波、只知紙醉金迷的我們,也成了消耗藏區的一分子?也成了導演批判的一部分?
是不是影片里無情緒的情緒、無態度的態度,其實也是一種情緒、一種態度?
(四)
中華文化里有仁者樂山、智者樂水的比照,宗教里也常有賦予某處山水神格化或精神化的崇高象征。正如安徽人喜歡九華山,無錫人一定會提起太湖,黃河邊上的,總要自豪地說自己偉大的黃河母親……
那么,是不是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可以有一處岡仁波齊,都可以有一地盛放理想與心靈?
我從不懷疑。
也許世間從來都不止黑白,但在影片里,你真的可以感受到信仰的分界,是那么明顯。
白山黑水、白雪黑石、白云黑土、白界碑黑公路、黑臉龐白裙兜……大量黑白色的運用,沒有帶來視覺疲勞,反而讓主人公們更加純粹,讓觀眾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他們追逐信仰的過程中,收獲的平等的、自在的、智慧,朝圣路上,最終回歸的智慧的、覺悟的家園。
沒有鮮衣怒馬,沒有打斗爭鋒,沒有勾心斗角。有的只是蓬頭垢面,不卑不亢,無喜無悲。
有家常,砍柴挑水,拾草磨面,飲食聊天,只差一片大海,就能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。
有生活,有贍養父母,有教育孩童,有人情世故,有討價還價,把主人公換做你我,也并無不可。
有新生,嬰兒啼哭,母羊產子;有死亡,老人安眠、牦牛掙扎,路上仍是十一人。四季交替、生死輪轉,平淡安詳,宛若涅槃,算不算朝聞道夕死可矣?
有信仰,轉山轉水轉佛塔的老人,點燃明燈悉心供奉的漢子,撥動佛珠念誦經文的青年,一年生死,一念菩提。
有執著,有至死方休的執念,有敬畏神明的虔誠,有企盼幸福生活的愿望,有需要酒精麻醉的恐懼,起見生心,分別執著便有情塵煩惱擾攘。
始終在迷失和尋找,沒完沒了,生命就是這么個過程。直到冬去春來,寒來暑往,色彩變得更加美好,心靈也變得充實滿足。
我們每個人大抵都是有信仰的,有信仰諸天神佛,有信仰道家三清,有信仰馬列主義……但我們為了信仰做了些什么呢?我們也曾去廟宇祈禱,但多是祈禱自己的、家人的、朋友的幸福安康。
但在藏族人的觀念里,盡管他們的朝圣之路也是利己,但更多的,卻是通過“利他”來達到“利己”。我不是歌頌一種信仰的偉大,正如這一路也有殺生無數的屠夫,希望能借此完成對自己的救贖,但這么一抹溫情,突然撕開你偽裝已久的冷漠面孔,照入一抹陽光,你會不會覺得突然間驚恐萬分?
會不會有種葉公好龍,卻突見真龍的的手足無措?
唐朝道悟禪師,每天收到信徒龍潭的10個餅,都回贈他一個。龍潭不解,道悟卻說,“你送來的,我送給你有什么不對?”龍潭自此開悟出家,成為一代宗師。
想想他們在路上的種種:兩面經幢,一輛三輪,一十一人,他們毫不做作的征程,也許就叫人生。
拖拉機上寫著“扶貧開發”,但誰又能說,他們不是精神上的富人?
樸樹吟唱過《平凡之路》,又為《岡仁波齊》唱了《no fear in my heart》。我無法揣摩這位曾經為了看夕陽,背著吉他在路邊下車,自己走了很遠回家的音樂人,是不是在影片里,在朝圣路上,明心見性,得見真我,但我知道,這個曾發現平凡是唯一答案的他,戛然而起的聲音,就是一種催化劑,把這一路點燃。
在通往內心岡仁波齊的路上,大概有我們,也許我們真的就像曾經的祝福那樣,永遠青春不老、永遠熱淚盈眶。因為,他們終于抵達神山,而我們終獲俗世圓滿。
個人覺得就是了解藏民的生活以及信仰的力量
藏族人相信人要承受六道輪回之苦。如果想免除有兩個辦法,其一修成活佛顯然是困難的,另外的辦法就是去轉山。信徒們相信,如果轉夠足夠的數量,就可以在死后永遠免除六道輪回之苦。農歷馬年,正是神山岡仁波齊的本命年,這一年轉山一圈,等于轉了十二圈。
劇情介紹
普拉村村民尼瑪扎堆(尼瑪扎堆飾)在父親去世后決定完成父親的遺愿,帶著叔叔去拉薩和神山岡仁波齊朝圣。時正馬年,正好是神山岡仁波齊百年一遇的本命年,小村里很多人都希望加入尼瑪扎堆的朝圣隊伍。這支隊伍里有即將臨盆的孕婦、家徒四壁的屠夫、自幼殘疾的少年,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故事也懷揣著各自的希望。為了去岡仁波齊,這支十一人的隊伍踏上了歷時一年,長達2500多公里的朝圣之路
藏族人相信人要承受六道輪回之苦。如果想免除有兩個辦法,其一修成活佛顯然是困難的,另外的辦法就是去轉山。信徒們相信,如果轉夠足夠的數量,就可以在死后永遠免除六道輪回之苦。農歷馬年,正是神山岡仁波齊的本命年,這一年轉山一圈,等于轉了十二圈。